我的心

我的心

李长江（彝族）


一

我的心，在千年古树的叶片中吸收了日月星辰的灵气，

随斑驳而粗大的树干流动，在树根滋长，以光的速度，射向地心。

静静地躺在滚烫的岩浆里；随岩浆的流动，在岩浆里找寻叫彝族的原始的火分子

在岩石的纹路间小憩；抚摸冰冷的石头，在缝隙里寻找毕阿使拉则演变的原子。

在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以光的速度喷涌。

我的心终归化成了能量，幻化成正电与负电。

岩石的挤压越来越让我快乐，那种窒息使我的心不能平静，涌动的力量聚结在喉管里，随血液流动在全身舞蹈。

这里一片漆黑，岩浆是黑的，石头是黑的，分子是黑的，原子是黑的，经文是黑的，毕莫舌头是黑的；

这样的黑在孕育黑黑的力量，变成正与负电。

我的心开始舞蹈，发出了一道闪电

地心无法包裹这力量，于是那聚集亿年的岩石，变成粉碎；开始下陷。

那股黑黑的力量窜出地面，于是上古的冰川开始溶解，空气的温度骤降。

平整的地面开始裂开；现代的楼房开始倾倒，被冻成白色的粉末。

恶戳的老鼠无处藏身，逃到地面，被冰冻成一座座雕塑。

那被亿年冰川封住的祖灵，开始在大山，平原，河流，海洋，飞旋，升腾，喷射，

聚变，形成一股飓风。

二

我的心，在飓风里快乐翻飞。

最后变成一滴水珠，长成一颗水分子，在天际按照经文的路途运行。

那些与我相同的水分子，在空中聚集。

最后变成白白的云朵，以火把的形式存在。

烧红乌云，烧白苍穹；这种白如同经文的白，如同毕莫牙齿的白，如同我心的红。

太阳输送的热能，月亮雕刻的洁白，宇宙运行的力量，汇聚在水分子中。

终于，水分子吸收了天宇的灵气，变成一滴圆圆的水珠，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圆圆的火塘。

水珠剥开枯老的树皮，露出绿绿的枝叶；掀开草根上厚重尘埃，拉出绿绿的草尖；砸开桎梏花苞的铁衣，溅出七彩的花朵。

从火塘溢出的水，渗透周围的泥土，上升的分子在跳锅庄；

最终，泥土饱胀了，水珠以流水的形式奔走。

在小溪里，溅起一朵朵母语的浪花；

在大河里变成一条鱼，和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鱼竞游。

从锅庄中飘溢出来的谚语，射向四周如神鼓的空气中铿锵作响；

树子在狂舞，枝叶在狂书，古朴的彝文像玉珠落在苍穹里，嘈嘈切切圆润动听。

那声音如风如电，携裹一切魂灵用质子的形式润物。

三



天湛蓝湛蓝；我的心和苍鹰携带水汽从空中飘飞。

撒下白白的云朵在草地粘连在一起；和骏马奔跑。

草地上开满花朵，穿着褶裙的小姑娘头上有几只蜂蝶在翩翩起舞

撩起她发梢散开；浸满眼梢的花香随光又射向天宇；

苍鹰放下翅膀高兴的滑落，在草丛间和野兔一同贪婪的吮吸。

草地尽头的山峦，极像古代女子的髻鬟，勾勒出大地的轮廓。

河流从山心流出；在旁边，生起火；毕莫手持法杖，头戴法冒；

傍边有老人和小孩坐着，脸上露出虔诚的神情望着毕莫；

毕莫诵经的声音抚着庄重点头的小草；溪流承载洁白的经语，疑重地流着；

随小孩山泉似的眼睛敲打在绵羊的身上，“咪”的飘向遥远湛蓝的天际。

“啪”的拍在食草的马匹上，催起自由的性灵开始扬蹄，仰天长啸。



四

我的心在诵声中如丝潜行，在泥土中重拾过去天人合一的酒杯。

邀请荞麦花，和在太阳底下调皮的阿依屹立的英雄结共饮；

洋芋的圆是毕莫种下的关于对世间百态的理解的圆形，

在黑色丰腴的土里随阿普的谚语滚动到火塘里，

随火的温度散发出淳香，在转转酒中流出阿妈的怀里。

那黑黑的三根锅庄，诠释着牢固的内涵。

火塘和神位上的祖灵透过厚厚的瓦板屋，劫持天宇和云朵随温暖的阳光行走。

房前屋后阿依赶羊出圈的吆喝中，母语在牧羊歌里温柔的流淌。

我的心在毕莫的诵声中坚硬如中子，在石块里润入返璞归真的实事。

简朴圆润的彝文，在山崖上弥漫阿普的阿普的雄健，在黄皮经文里滴落阿普的阿普的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