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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诉苦情书》--《贲查蛮书》
听到噩耗后，死者的外家、亲家、特别是嫁出去的女儿，要组织吊丧队。到了发丧之日，要聘请乐队、唢呐队。牵着牛，或者羊猪等，前去悼念。吊丧队就要邀请呗玛唱颂《诉苦情书》，以表达自己微薄的能力--礼轻人意重。
哎呀死者哟，古代的经文，诉苦的篇章，让我来唱颂。
昆明有西山，一座花果山，山顶花红艳，山脚果满坡。
昆明干海子，湖头不出水，湖心已干固，湖尾不流水。
东方和西方，北方和南方，四面草丛深，丛中野火旺。
东边有宜良，西方哀牢山，南方元江河，北方昆明城。
建水这地方，一片白茫茫，玉溪这地方，一片绿茵茵。
玉溪这座城，城墙高又长，石屏这座城，城中人口密。
哨冲和龙武，坡头落水洞，全是小村庄，四周紧相连。
玉溪这坝子，平坦土地肥，前辈在此生，祖宗曾住此。
迁徙异龙湖，曾把公鸡杀，看了鸡头卦，鸡卦呈吉兆。
找快和住宅，砌墙把屋建，盖幢大瓦房，瓦房白花花。
盖幢土掌房，土房黑压压，盖幢茅草房，草房黄灿灿。
再盖一幢房，忙把材料备，河边打青石，上山伐大梁。
山中的栗木，当作柱子栽，河边的青石，当作金柱石。
楼房盖三间，专门装粮食，楼下盖三间，一间做中堂。
堂屋有祖灵，考妣留此间，月月来祭祀，时时来敬献。
左边那一间，专放金和银，右边那一间，留给父母住。
厢房盖三间，孙子玩耍处，孙囡玩耍处，重孙玩耍处。
耳房盖一间，吃饭的地方，吃肉的地方，喝酒的地方。
清晨公鸡鸣，儿女便起床，抱柴入灶房，燃火来煮饭。
舀水放进锅，把菜洗干净，父母起床时，饭菜已备齐。
前楼盖三间，用来待客人，左面待客人，右面迎嘉宾。
中间留天井，燕子在此飞，鸽子在此翔，猪鸡在此玩。
房子共四幢，东西各一幢，南北各一幢，筑墙围起来。
小门开一道，用银做门框，大门开一道，用金做门板。
门前有条河，河水哗哗响。房前开成地，庄稼茁一壮。
出门看看天，天空明朗朗。看看屋四周，坝子平坦坦。
看看东方日，日出红彤彤。家里的儿子，就象朝晨日。
看看月亮出，月出亮堂堂。家里的儿女，十五月亮般。
看看星星出，群星数不尽。孙子和重孙，就象繁星出。
看看云和雾，一片白茫茫。水田和旱地，如同云雾般。
看看风和雨，风吹雨绵绵。亲戚和朋友，犹如风和雨。
看看大山脉，大山黑压压。屋里的粮食，就象山脉样。
看看大箐里，大箐绿油油。地里的庄稼，就象绿箐林。
看看大草房，草房黄灿灿。屋里的谷堆，就象黄草房。
美好地方呵，祖宗的住地。美好地方呵，爷奶的故乡。
高山牛筋树，当作筲箕把。箐里的竹条，编成筲箕底。
前年过去了，去年过去了。时转到今年，到了这个月。
这月的一天，到地把活做。太阳偏西山，催我把家还。
出地把路赶，回来路途中。一对白蛤蚧，拦着我去路。
叫了三声后，跑到树林中。它是白蛤蚧，常常这般叫。
白蛤蚧叫声，没有去追究。白蛤蚧叫声，不放我心中。
前日去做活，回来路途中，一对小野猫，拦在我面前。
叫了三声后，跑到树林中。它是小野猫，时常这样叫。
野猫的叫声，没有去追究。野猫的叫声，不留我心底。
昨日一清早，起床把门开。两个年轻人，火速朝寨来。
家里的主妇，忙把庭院扫。急忙倒盆水，放在桌子上。
主妇走出门，再看奔忙人。年轻的使者，已到寨子中。
主妇还以为，是别家的客。原是我家宾，原是我家客。
抬水给客人，客人不来洗。第一次待客，客人不答话。
抬凳给客人，客人也不坐。第二次待客，客人仍不答。
倒茶给客人，客人也不喝。第三次待客，仍旧一个样。
斟酒给客人，客人也不饮。第四次待人，客人不说话。
杀鸡给客人，客人也不吃。第五次待客，还是不说话。
盛饭给客人，客人也不吃。第六次待客，仍旧老模样。
两个远方客，流泪把话讲；某某的身躯，离别人世了。
我们来到此，不为别的事。只是来问问，是否有棺木。
金房的主妇，你是他亲戚。丧家派我们，来把噩耗传。
是和就说好，是环就说坏。想是传佳音，原来是噩耗。
噩耗传悲伤，主妇掩面哭。左手被儿牵，右手揩眼泪。
金房的主妇，家中真穷困，要牛牛又小，要羊羊又嫩。
要猪猪没有，要鸡鸡也无。要钱又无钱，要酒没半滴。
楼仓应装粮，仓中却无粮，柜应装绸缎，丧幡都没有。
哎呀死者哟，我的好亲戚。家中这般穷，如何看望你。
园中栽芹菜，没有肥料施。地贫芹菜小，人穷礼物轻。
哎呀丧者哟，我的好亲戚。亲戚金面目，如同一朵花。
杀倒大黄牛，带上骟羊肉。热闹去祭奠，本是这样想。
带上高粱酒，提上糯米酒。热闹去祭奠，想是这样想。
带上黄粳米，带上大白米。热闹去献饭，想是这样做。
哎呀死者哟，我的好亲戚。家穷如水洗，不遂我愿望。
满三月小猪，带来一小个。嘴还不吃草，四蹄还不硬。
带着小猪儿，无脸见亲友。带着小猪儿，无脸来讲话。
哎呀死者哟，带了一头猪。还应牵头牛，才合亲戚意。
六岁壮黄牛，牛角弯又弯。牛脚似铁柱，牛头如山包。
我的好亲戚，送你这条牛。才顺我欣愿，才合亲戚意。
可怜穷亲家，只能送给你。未曾出圈门，六月小牛犊。
嘴还不吃草，头上未长角。有蹄还不坚，牵来这小条。
牵了一头牛，再带一只羊。三岁大骟羊，羊角弯曲曲。
牵上这只羊，显得多阔气。家中这贫穷，不遂我心愿。
哎呀死者哟，我的好亲家。三月小养羔，圈门不会出。
有嘴不会吃，有头不长角。有脚不会走，带来这一只。
牵一只羊后，再把一只鸡。一年的阉鸡，冠红尾又长。
把上大阉鸡，显得多体面。家中这般穷，不遂我心愿。
哎呀死者哟，我的好亲家。六十天小鸡，鸡食不会扒。
鸡尾还未长，鸡冠还未出。鸡脚还未硬，带来这小只。
一只鸡后面，带着两升米。两升米后面，还有两壶酒。
两壶酒后面，还有一面幡，丧幡的后面，一对小条钱。
小条钱后面，敲锣打鼓人。锣鼓人后面，还有鸣枪者。
鸣枪人后面，两个小姑娘。小姑娘后面，一群哭丧人。
哭丧人后面，有快吊丧布。吊丧布后面，还有一碗饭。
一碗饭后面，还有一快肉。一快肉后面，还有一把香。
一把香后面，是吹唢呐人。唢呐师后面，跟着一呗玛。
呗玛就是我，跟着外家来。来把苦情诉，诉给丧者听。
土地的名字，不由土地取。土地的取名，是龙取给的。
寨名是谁取，不是村中取。寨名怎么叫，祖先来取给。
死者呀死者，吊丧对主人。儿子走金桥，女儿走银桥。
不是地的亲，不是天的戚。而是你的亲，而是你的戚。
树木要结果，果熟自落地。落地又发芽，大小是亲戚。
你活人间时，不会给你吃。今日你离世，祭你礼物轻。
带酒来祭你，酒壶又很小。祭奠你的肉，重量那么轻。
门前的呗玛，接回客人来。太阳热炎炎，让你久等了。
我们是外家，扁担直挺挺。挑箩空荡荡，没有带什么。
我们来到了，来看看死者。诉苦情诗篇，到此颂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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