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山：站在时光边缘的部落女人

      在以现代航天技术闻名于世的古老城市西昌，捆绑式火箭运载的“嫦娥一号”卫星正在以速雷不及掩耳的气势直奔月球……而卫星发射基地的周围，就生活着一个被现代世界遗忘的远古社会群落：彝人。这个族群日出而作，刀耕火种，千百年来一直默默地与时间抗争，顽强地繁衍。在这一个至今几乎未接触过现代文明的山地里，超自然的力量和古老神秘的仪式主宰着人们的日常生活。这里的每一样事物，都摄取了人们的无限想象。从身边的万物生长周期中，人们受到启示，并得到幸福或者悲哀。

      作为这个族群中最活色生香的一群，彝族女人在绝对男权的社会里，高傲地扮演着母亲、妻子与情人的角色。留在凉山的女人们，在大山与外界的边缘游离，走出去的女人们，在古老与时尚的边缘游离，她们接纳的同时保有了彝族女人特有的坚毅、高贵与冷俊。大凉山里的彝族女人穿着百褶裙，打着明黄的黄油伞争相媲美；大山外的彝族女人，眷念行走时百褶裙飘动带起的微风，穿着它们行走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之间，带着掩埋在心底深处对大凉山深深的思念，与城市始终保留着一些隐隐约约的距离。

      山里山外,凉山彝人部落的女人们，象她们穿着浓烈色彩的衣服一样，都在浓墨重彩地书写关于她们自己的故事……

      十年前往卢沽湖，路过小凉山宁浪县城，吃饭的时候被路边的老乡用两只眼直楞楞的盯着至少有20分钟。毫无修饰的眼神告诉我：我是此地的陌生人。后来，我知道这群人是彝人。宁蒗县城的汉人告诉我，这些彝人是从大凉山迁徙到这里的。于是我想，我一定要专程去大凉山拜访这些彝人。光阴似箭，转眼十年，进大凉山的的心愿终于实现了。今年5月我从成都回来后，开始准备进山拍摄《大凉山：遭遇陌生人》，2个月的资料收集后的7月，我再次独自游走，进入大凉山。意想不到的是，三个月内连续两次进山，我却被大凉山古朴的灵魂彻底俘虏了，在第一次出山后，我就变成了一个《关爱陌生人.凉山行》（中国）慈善助学公益活动的发起者和进山志愿者。

      如果看过多隆的《彝藏禁区行》、顾彼得的《彝人首领》，那么，过去大凉山彝区的特点可以用最简单的两字概括：“隔绝”――不仅指和外界隔绝，也指各家族之间争斗和割据。即使经过一百多年的时间洗礼，今天的大凉山腹地，“隔绝”这个词在很大程度上仍然可用。其实，大凉山并不遥远，比起新疆、西藏，如果从广州出发，大凉山地理距离近多了；但是，大凉山却又很遥远，因为它就在被时间刚好遗忘的那个角落：顺着成昆铁路，火车拖着一声长鸣从成都出发，跑了8小时后开始进入彝区的边缘城市西昌，刚一歇脚又急着离开，把刚邂逅的大凉山彝区又远远地抛在身后――火车怒号着又直奔昆明去了。

      关于进山的公路，有这样一个传说：国民党时期的“云南王”龙云是凉山金阳人，上世纪50年代他在北京养老，那时候有一些彝人武装叛乱，政府把彝人首领们组团到全国旅游开眼界，专门参观兵工厂。到了北京，有些彝族头人去看望龙云，聊起了家乡的情况。老龙听说公路已修进了大凉山，摇头慨叹：“完喽完喽。” 其实民国时期也屡有远见卓识者要修公路进大凉山，但都被彝人挫败了。新中国成立后，在短短几年间，满清和民国都无力对付的大凉山彝区复杂割据的形势从此就消解了，进山公路也全线修通。

      现在，大凉山的公共交通实际情况远比传说中的要好。虽然现在的凉山州一些县城之间仍然没有直接的交通，从甲县到乙县只能绕道西昌，但是，除了地理条件特别艰苦的县城之外，一部分县到邻近的县都有公路直接连接，尤其西昌到宜宾的公路干线沿途。这条公路横穿大凉山腹地，虽然雨季雪天有时候会关闭公路，但一年中绝大多数时间畅通无阻。这条公路就是民国初年有人主张的“先修路后安彝”的那条线路。

       我们把年历往上翻，把时间往50多年前推。那时候的大凉山，社会形态还处在奴隶社会早期。整个大凉山腹地没有“城市”，只有人们10天一次在山里某个地方的部落聚会――“逢场天”。这里的人民性情强悍，部落之间时常因相争夺土地、奴隶、牲畜，而引起血腥械斗。精明的汉族商人又经常利用彝族人民的朴实诚恳，对他们进行欺诈和剥削；而20世纪初期的国民党军阀，又经常对他们进行“剿讨”和抢掠……这一切，都引起了彝族人民对汉人的猜忌和敌视，种下了极深的成见……那时候，如果小孩不听话，彝人母亲最常用的恐吓说话就是：再不听话就把你送到山外的汉人那里！因为害怕，小孩哭闹声就会嘎然而止。而山外的汉人则这样教育小孩：你再哭，山里彝人听到后就来割你耳朵！由于彝人男子的左耳通常都带耳环――这就成了区别彝人与汉人死尸最大的特征。

       今天的大凉山固然变化很大，但是，在大凉山腹地几个县行政区域的划分，仍然颠覆了我固有的人文、地理的概念。作为一个外来人能感触到的，依然是隔膜，甚至还有一点点排斥。这是因为凉山彝人对外界的传统戒心么？还是传统上的骄傲？不管怎么样，有了公路，外人可以载驰载驱。看看被现代世界遗忘的大凉山腹心的风景吧，是不是下车坐到彝人的火塘旁，这将取决于自己。

       7月下旬，夏天开始准备离开大凉山这一片古老的土地。其实，奔驰盘错于横断山脉北段的八百里凉山腹地，即使在夏天，也是不是太炎热，很多彝人还是穿着传统的察尔瓦（一种羊毛做成的披肩，能保暖挡风挡雨），甚至毛衣。由于地处青藏高原的东南边缘，海拔超过1500米，大凉山没有夏天，只有雨季和旱季。而山里的彝族部落的女人们，不管是雨季还是旱季，不管夏天还是冬天，都用她们浓烈的色彩，装点着彝人部落生活的重要篇章。

      带上你的睡袋，穿上你的登山鞋与冲锋衣，背起你的登山包，走进这个时光边缘的边邦，这里的山坡开满了灿烂的索玛花，这里的姑娘在等着你一起跳朵洛荷舞，这里的老乡，为你准备了一盘坨坨肉、一堆熊熊的膏火、一脸的肃穆以及一颗纯朴的心......

（责任编辑　沙玛阿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