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7/19 日史普基,路上。 [气味] 我认识你的气味 认识你眼睛里流转的宇宙 也认识你身上披着的山风 如同我认识你的傲慢 和你的沉默 寻着—— 荞麦初长的气味 酒水流淌的气味 寻着—— 饮水和盐的马匹 咀嚼青草的绵羊 寻着—— 汗水滚过的金色玉米 褶裙飘香的五彩山林 我探到你 和通往你的路向 我的父亲母亲 我的兄弟姐妹
我在去往日史普基的途中,我对这座小城的映像保留着嗅觉的记忆。 日史普基是凉山州东南部的小县城,彝汉混居,有一条尘土飞扬的街道。来往的车辆混杂着各种气味,体汉味、烟草味、酒精味、尘土味,也有婴孩喂食后母乳的气味,手洗衣物后香皂的气味……众多气味在封闭拥挤的空间发生效应,成为边远小城独有的气味。这些是真实的生活的气味。 穿过县城还有一些具体的气味,印记最深的是汽车站出口的烤土豆。那种原始朴实的气味来自木炭和火,土豆在炭火之上慢慢熟透,散发出它原生的气味。或者,只有少数、边远的地方才保留有这样自然的饮食方式。我想起我的童年,仿佛是定格在外婆翻烤土豆的瞬间的。之后转身走进城市,却一直心存怀念。人对故乡和亲人的回忆,原来那么卑微。 这些世俗的气味,是故乡的气味吧。
2014年7月19日 普基镇,傍晚。 [无为] 好朋友发星家住在普基镇的一片密林脚下。房子是自家修葺的院房,屋后一棵高大繁茂的树子,枝叶已经伸入二楼的晒坝。院子里的批把树下已好乘凉,发嫂早为前来的朋友们备好了这季的水果和蔬菜。桃、梨、枣,还有野生仙人掌果子。鸡枞、玉米、瓜花、四季豆均为七月新鲜采摘,彝式豆花、坨坨肉等自然不少。我们和远道而来的诗人们在星空下共享了这顿美妙的晚餐,日史普基阳光、雨水和土地之上的奥秘,以及勤劳之手的馈赠。 一路上听本地人讲诉小城的故事。在这样偏僻隐世的地方,生活原本可以简单,却也复杂。活得自然明了的人是少数,发星一家便是这少数。他们工作也不放弃土地上的劳作,获得物质的品质通过脑力也通过劳力。没有多少人比他们快乐和富有,与内心同在。道家认为天道无为,并主张道法自然。似乎,似乎能如此对应。 此时夜色明朗有稀疏的星子,我们坐在院子里品着昨年酿制的葡萄酒,我感到生活的香醇。
2014年7月20日 有阳光的早晨。 [密林] 阳光在上面 风住云端 更多的树和我们 一起 举杯畅谈 好的风景,不必远求。心若笃定,一草一木皆是圣物。 发星说他常在密林获得灵火,以燃烧他建康的身心。现在我们一行人正沿着一条似有似无的曲径穿行在这片密林。林间撑起小天地的菌类随处可见。路上邂逅灿烂的花簇和洁白的野花,着实令人动容。土地升温,几日前的雨水开始升腾,能闻见骨头生长的气息;叶子变色、花朵绽放的声音悄然入耳。到达半山,已能远眺,山林重重叠叠,远山似一笔水墨,淡化在云间。众人欢呼,呐喊,吟歌,拥抱大山。石头不惊,几只鸟窜进玉米地。诗人的词语和短句就这样萌芽了,待月光如水定会苏醒。但我想给你的是这样的自由:天空格外湛蓝,云朵白,风儿轻。阳光穿透茂盛枝叶,影影绰绰。我忍不住抬头去看。
2014年7月20日 日都迪萨,午间。 [节日] 远远地就闻到了节日的气息 为了抵达火焰的核心 那么多人上下而来,左右而来 衣裙款款,风尘仆仆 临节日还有一天,日都迪萨,这个天生的火把场,已人山人海。正午的烈日滚过山林,看客从山顶到山下,扎堆或闲散,不畏炙热。巨形火把堆放在场地中央,火苗已在每一双眼睛,每一个心灵升起,不能等待。 “朵洛荷,格拉都格啦,朵洛荷”,姑娘们呢喃着,呼唤着……我相信,这一步会唤醒远古的安宁;也相信,这一声会被天地神灵所倾听。 绵绵,歌声绵绵。 绵绵,舞步绵绵。 穿着盛装姑娘们,牵着彼此的裙角,把金灿灿的黄伞举过头顶,阳光打在她们的脸上,真美。她们的歌声一圈一圈地荡漾,舞步一圈一圈地荡漾。林间野性的牛角也蠢蠢欲试,英雄的少年正策马赶来。你在拉波俄卓感到节日的狂热了吗?我在日都迪萨,这里的火焰燃烧在每一个人的身心。
2014年7月20日 会议左右,晚间。 [交流] 会议结束,诗人们走进日史普基的夜晚,或茶或酒。 白茶,相对而言。这是大部分诗人喜欢做的事情。 有些人善谈的前提,在于观察别人的言行,进而判断你是否可能成为朋友。如果没有交流的基础,他们不做出反应,持有近似远观的寡淡。这部分人并不热衷于扩展交往圈子,也没有迂回转折的社交技巧,丰富复杂有时带来损害。宁愿退守而获得沉默的空间。内心独立,有着强大的精神力度的人,在世俗之外为自己留有后花园。那是一种接近自负的认知。 人越年长,已有的意识和经验作祟,难寻知音。 对于那些夸夸其谈的人,语言似泡沫,有色彩却没有温度,只能做暂时的迎合以不失礼节。 如果这个世界有那么一些较为真实的人,也许是诗人。
2014年7月21日 返程于晨。 [面孔] 在这两三天里,除会老友,一些新面孔在脑海留下印记,以语言之外的形式。 积布,眼睛如一汪湖水,平静,但水在深处流动。 宸安,身心灵秀的奥秘,是不是在木叶相合的地方? 马海五达,像高地的天空,有云并蓝得深远。 色轨,hi,少年,你那奔跑的影子,是多少人失去的青春? 红彬,浓烈已成过往,如茶,清欢,温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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