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堂狼山：大西南彝乡天然药库

阿普笃慕故里：巧家

　　   堂狼山（洛尼山）：大西南彝乡天然药库

  巧家县堂琅文化研究课题组  孙世美  陈正彪

巧家堂狼山（洛尼山）中草药资源丰富、历史悠久、文化深厚，自古即以《水经注》等汉文典籍记载的最早的彝药——堂螂附子等杂药闻名于世。直至今日，堂狼山仍以盛产中草药而得名的主峰药山的中草药文化而名扬天下，并因其是彝族阿普笃慕的发祥之山，彝族的发祥地和拥有典籍记载最早的彝药而被誉为“彝药发源地”、“大西南彝乡药库”。

作为古堂狼山的主峰，药山的生态环境极其特殊，生物资源异常丰富。药山所处的特殊地理位置和气候类型形成了生物植被带谱，得以多层次而完整的充分发育的空间，成为药山现存的最丰富、最具特色和最具代表性的生物群落和植被类型。其主要特征：一是具有干热河谷至亚高山的完整垂直带植被和生物群落；二是具有西南山地与华中、华南丘陵山地植被交汇过渡的特征；三是具有金沙江流域特有的植被类型；四是具有巧家独有物种、滇东北特有物种和中国较多的物种。因此，药山不仅是金沙江下游川、滇、黔三省交界地区植物物种和中草药模式标本产地，而且是世界上难得的生物物种基因库之一。这是自然赐予人类的一笔巨大财富，千百年来，药山之药物资源成就了难以计数的民族民间回春妙手，救济过无数苦难苍生。因为这样，古代典籍里有过零星的记载，民族民间则传承着独特而日臻完善的医药、医学体系。

最早关于“堂螂附子”的记载是《华阳国志》：“堂螂县，因山得名也，出银、铅、白铜、杂药。有堂螂附子。”刘琳注的“‘堂螂县’的‘螂’又写作狼、螂、琅（汉洗作狼），盖其地多堂螂，故以为名”；附子是毛茛科植物乌头的子根。堂螂附子即堂螂县堂狼山（今巧家药山）产的附子。

中药典籍关于附子的记载始于我国现存最早的一部药学专著《神农本草经》。公元502—557年南朝·梁陶弘景著《名医别录·下品·卷第三·附子》：“味甘，大热，有大毒。主治脚疼冷弱，腰脊风寒心腹冷痛，霍乱转筋，下痢赤白，坚肌骨，强阴。又堕胎，为百药长。生犍为及广汉。八月采为附子，春采为乌头。（地胆为之使，恶蜈蚣，畏防风、甘草、黄、人参、乌韭、大豆。）《本经》原文∶附子，味辛，温。主风寒咳逆邪气，温中，金创，破症坚积聚，血瘕， 寒湿，拘挛膝。”韩保升谓：“正者为乌头，两歧者为乌喙，细长三、四寸者为天雄，根旁如芋散生者为附子，旁连生者为侧子，五物同出而异名，苗高二尺许，叶似石龙芮及艾”。北宋苏颂(1020年—1101年)谓：“五者今并出蜀土，都是一种所产，……其亩高三、四尺，茎作四棱，叶如艾，其花紫碧色作穗，其实细小如桑椹状，黑色，本只种附子一物，至成熟后乃有四物。” 明朝李时珍（1518－1593年 ）《本草纲目》载：“乌头有两种，出彰明者即附子之母，今人谓之川乌头是也，其产江左山南等处者，乃本经所列乌头，今人谓之草乌头是也。”

历代典籍记载犍为附子在秦汉时期是重要的药草，具有回阳救逆，补火助阳，逐风寒湿邪之功效。主治亡阳虚脱，肢冷脉微，阳痿，宫冷，心腹冷痛，虚寒吐泻，阴寒水肿，寒湿痹痛等。《本草汇言》云：“附子，回阳气，散阴寒。……凡属阳虚阴极之候，肺肾元热证者，服之有起死之殊功。”尤其其堕胎之功效“为百药长”。

堂狼山属犍为，是附子的主产地，并因质优量多而闻名天下，称为“堂螂附子”。公元502—557年南朝·梁陶弘景著《本草经集注·草木下品·附子》载：附子“又堕胎，为百药长。生犍为山谷”；《本草经集注·草木下品·附子》并记载犍为堂狼山等川谷的杂药干姜的功效。公元659年唐苏敬等20余人编写《新修本草·卷第十·附子》：附子“又堕胎，为百药长。生犍为”。公元1279—1368年元佚名著《增广和剂局方药性总论·草部下品之上·侧子》载：“《图经》∶附子、侧子生犍为山谷及广汉，今并出蜀土”。公元1279—1368年元王好古《本草品汇精要》载：附子“（图经曰）生犍为山谷”。公元1368—1644年) 明陈嘉谟《本草蒙筌·卷之三·草部下·附子》附子“种莳川蜀，（蜀人春每种莳。）”公元1644—1911年清孙星衍著《神农本草经·卷三·下经·附子》载：附子“《名医》曰∶生楗为”。公元1644—1911年清汪讱庵《本草易读·卷五·附子·百三十七·乌头》：“生犍为山谷及广汉。冬采为附子，春采为乌头。”《本草易读·菜部·菜之五·木耳》：“《别录》曰∶五木耳生犍为山谷。”《本草经集注·草木中品·干姜》载：干姜“主治胸满，咳逆上气，温中，止血，出汗，逐风湿痹，肠下痢。寒冷腹痛，中恶，霍乱，胀满，风邪诸毒。皮肤间结气，止唾血，生者尤良。生姜∶味辛，微温。主治伤寒头痛鼻塞，咳逆上气，止呕吐。久服去臭气，通神明。生犍为川谷……蜀汉姜旧美……”。

当然，以上记载见于中原历史文化典籍。事实上，自有人类居住以来，古堂狼山的药物资源就为各个时代的族群作出过突出贡献，而这种贡献乏于族群自身典籍的记载，只在医疗实践中默默应用罢了。

明清以降，古堂狼山区域的人口结构发生了很大变化。明初，从南京、江西等地开赴云南开展军屯、民屯的军民驻扎于药山周边，他们有的直接在堂狼山开发矿产资源（包谷垴铜厂沟铜矿采冶遗址的最年轻层即为明代初年留下）。清雍正年间，云贵总督鄂尔泰实施血腥的改土归流，堂狼山区域的土著居民——彝族多被驱逐杀戮，周边的汉民族大量涌入，彻底改变了这个区域的民族格局，从而形成以汉族为主、多族杂居的局面。这个时期以来，随着滇东北以铜矿为主的矿产开发和川、滇、黔交通、经济、社会的发展，移民人口的增加，人们对医药的需求日益迫切。药山作为具有完善的生态环境系列（低热河谷、二半山、中山至高寒山区的大型山体，尤其是较之周围，具有海拔高达4000余米的山顶古冰渍地貌，中、高山茂密的森林和灌丛，草地及崖壁），是川、滇、黔交界地区少有的盛产各种药材的地方，其中，有不少中药材在该地区的其他地方是难于找到的。这不仅给当地居民提供了日常所需的各种药品，而且向周边地区乃至内地提供了当时难于得到的珍贵药材。在这个时代，因为出产丰富而独特的药材，“药山”得名并随即声名鹊起，冠盖堂狼山。由于民族杂居的状况，各族的医药、医术互相影响，从而使药山的中草药文化发扬光大，享誉四方。

由于药山药物资源的丰富，药山区域的居民对药物的认识和使用具有久远而深厚的群众基础。几乎每家每户的房前屋后都或多或少种植草药，普通人即可采集山野田间的草药配制各种偏方，每个村都有一两名远近知名的中草药医生。像药山镇塘上村的陈正国，其学医数十载，识2000多种药，自编单方验方医药书稿3部，主治内科疑难杂症。大寨镇兰医生的接骨生筋药方名闻川滇，据说是祖传秘方，药物来自药山。东坪财政所职工李荣国，在公务之余，业余时间爬山涉水，采集药山中草药为群众治病，他的盛有成百上千种中草药的药柜摆了几大间屋子。巧家药监局退休职工谢祥华更是几十年如一日，十四次上药山主峰考察并进行标本取样，作为巧家人，他最大的理想是在自己有生之年把药山的药物及自己多年探索实践、行之有效的验方公诸于世，让更多的患者受益，目前，谢医生正埋首于医药、医学专著的整理、撰写中，不久，这部巨著的问世，无疑是对药山医药、医学的集大成者。从小河镇山保村走出去的著名军医黄传贵，以祖传药方，加上辩证治疗的理论，结合现代医学实践，创立了从巧家药山走向世界的中药“瑰宝”——“黄家医圈”。

当然，巧家丰富的天然中草药资源，还为生活其间的汉彝、苗、回、布依等各民族人民提供了日常所需的各种中草药，他们创造了深厚的民族中草药文化。尤其是居住实践长、人数较多的彝族、苗族同胞。

巧家药山（即古堂狼山，也即洛尼山）是彝族的发祥地，堂狼山的堂螂附子（一种类似于草乌的中草药）是典籍记载的有史以来最早的彝族中草药，药山是彝药的发源地。自1979年以来，凉山彝族自治州专著《彝医动物药》收载彝族历史上和民间使用的传统动物药材224种，其中含药用动物133种；云南楚雄彝族自治州已整理出102种，峨山县整理出23种，凉山彝族自治州整理出105种并编著出《彝医植物药》专著。《云南省药品标准》收载了8种彝族药物，《中国民族药志》收载的民族药中，记录了彝族药名及药用经验约有15种，彝族医药是中华医药的重要组成部分。

苗族，其最早起源于蚩尤建立的“九黎”形成的苗蛮集团。“九黎”是蚩尤的九个分部落，占据九方。苗蛮意指从事以稻耕和养蚕为业的人们的泛称。苗族第一次大规模从中原向南迁徙，大致在战国后期。公元前四世纪，楚将庄蹻率军西征，溯元江经黔中、且兰、夜郎到滇国，苗族开始了在云、贵、川、桂等地区的游耕兼游猎生活。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苗族在辗转迁徙中，巧家是其重要的通道和聚居地。苗族的祖先们大都走向了四面八方，其中一些支系在巧家定居下来，成为这片土地上数量较多的民族。无论是滇东北次方言苗族还是川黔滇次方言苗族，他们基本上环绕药山而居，在和汉、彝等民族的共处中形成大分散、小聚居的格局。

据苗族传说，苗国失守后，大批的苗族青壮年被派往南方修筑道路，在修筑的过程中，跨越了许多大山，逾越了许多深谷山涧，由于环境、气候的恶劣，人们受伤痛、疾病的威胁，就有部分人负责采药治病疗伤，在寻找中草药的过程中发现了药山。

祖祖辈辈生活于药山山麓的苗族是纯粹的自然主义者，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们的生生息息全仰仗自然恩赐。苗族医学和医术是在认识人的生死过程中，创造了人有鬼作祟的观念后，视世间万物都会被鬼怪降服，而积累起来的一套用动、植物驱邪术来治疗病痛的医术，后化为医药、医术。

在苗族的传统观念里，认为人的生、老、病、死都是由先亡的祖先支配所形成，凡间的喜、怒、哀、乐都要请祖先同喜同乐。因此，人生了病，先要祭问祖先，求的祖先赐给的神物——即百草或各种动物来招魂送鬼、按摩捉鬼、吸洗避鬼、拥物降鬼等方法驱除鬼魔，通过针刺、放血、吸吮、火炙、烟熏、按摩等疗法，方得保佑。

苗族医术源于植物和动物崇拜，产生于用植物或动物驱鬼降魔克制鬼怪作祟的举动，逐步积累得出医药与医术对人的生理、病理的药物效用，形成了病因、病理、治则、药理效应诸方面浑然一体的苗医术。苗药擅长辛、甜、苦、咸、酸五味互为主，互配方兼用。常用于连筋续骨、生肌化瘀、解毒止痛、疏通脏腑，惯以妇科、小儿科、跌打损伤、消肿降毒等独门独类草药护身。无论身体任何患部，外敷内服急需之药，普遍就地取材，随采随用。

由于生存之地——药山的药物资源丰富，苗族基本上人人识药。当然，识药最多、医术最高明、神通最广大的是医术独到、身怀绝技的阴传师。阴传师在苗族人心中有很高的威望，其医疗完全是以情施义，有时也只取患者家的香纸、公鸡之类神物，以望神灵参与驱凶除邪，达到病除的效用。阴传师一般要经历一至三年的灾难性修炼方成，其修炼方式是苗族流传千古的魔方。阴传师不是每个苗寨都有，药山区域最有名的当数小河竹山二道岩的马寨头（已故，有传承者），荞麦地（今药山镇）半箐杨坪的陶恩银，中寨拖租岔河杨洪明等人。小河马鞍村徐家坪的王兴发是马鞍、竹山、白果、拖车一带最后一位最有威望的阴传师，他可以赤脚穿走或用手握住烧得通红的犁铧，赤脚从九把锋利的刀刃上行走，并能在若干个盛满水的碗上箭步，不仅碗不破裂且滴水不溢。他识药甚广，接骨生筋、痨疾、刀外伤、妇科血损是他的特长，不孕不育症也很灵验。

    从现实来看，巧家“两江（金沙江、牛栏江）一山（大药山）”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国土面积3245平方公里的巧家自古以来即交通不便，工业不发达，自然植被完好，从而也保证了中药材的天然品质和保护了天然中药材的丰富性。当全国各地的生态环境在现代化的过程中受到严重破坏，野生中药材近于枯竭的时候，盛产着各种珍贵药材、孤悬于世外的“两江一山”的巧家却成为远近闻名的“天然药库”，成为川、滇、黔民间优质药材的重要来源地。

巧家县位于金沙江流域川、滇、黔交界的云南东北部。境内的药山是乌蒙山脉向东北延伸的山体，主峰轿顶山4041.6 米，是金沙江进入长江前遇到的最高峰。其在植物分布区类型划分中属于中国—喜马拉雅森林植物亚区和中国—日本森林植物分布中物亚区的结合带，处于华中地区和云南高原之间。因其地史的悠久，地貌的多样，富含古老的和过渡的植物区系成分，而成为联系中16个当地狭域特有种，如世界上独有的巧家五针松 Pinus squamata等）。其中很多是享誉世界的我国种子植物特有属三大中心（川东—鄂西、滇黔桂和横断山）的关键地区之一。据初步的考察表明有种子植物163科809属2366种（含种下单位），其中包括了9个东亚科，2个中国特有科，27个中国特有属和1096个中国特有种（包括花、名药材和国家重点保护的珍稀濒危植物，是研究和保护中国植物资源不可多得的地区。近年来在药山还发现一些可能具重要药用价值的新分类群，如有药山马先蒿（Pedicularis yaoshanensis）、药山重楼（Paris stigmatosa）、悦人杜鹃兰（Cremastra appendiculata）等。

巧家从大跨度的立体气候条件，气温、湿度适宜，为中药材的生长提供了良好的客观环境，野生药材品种比较齐全，富含从热带到寒带的柴胡、党参、贝母、天麻、虫草、黄芪、草乌、防风、龙胆草、仙茅参、刺参、秦高、黄连、重楼、短柄乌头、升麻、岩参、芍药、三七、蚕豆七、玉竹、黄精、丹皮、麻黄、细辛、玉带草、伸筋草、见肿消、弩箭药、三棵针、三分三、岩白菜等药用植物，仅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已知的药用菌物和植物种类共达960多种，其中不乏人参、何首乌、灵芝、黄芪、贯众、山药等珍稀药材。药山附近还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药山草药多，随便采风箩，灵芝到处是，拣来泡酒喝。”足见其天然药材的丰富。

千百年来，药山为巧家人民带来了丰富的生物资源，尤其是药物资源，为巧家经济社会的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直至今日，川、滇、黔交界地区的生态环境和社会经济状况虽已发生巨变，但在药山镇等乡镇仍有不少公司和个体商家长年驻地收购药材。仅药山镇20多家个体商贩每年向外地运出的中药材或制药工业用原料就达数百吨，已形成地区性的药材生产基地，形成了自己的品牌。如何保护、研究、开发、利用好这些生物资源，使其特有的生物资源能够永久地、持续地良性发展，让这座现存的、独特的和完整的生物基地和世界残留物种基因库，永远屹立于世界东方的中华大地上造福人类，是摆在世人面前的重要课题。我们坚信，随着研究开发的深入，药山生物资源，尤其是中草药资源必将为未来巧家的发展提供更强劲的物质支撑。